Side Story：「After and After」

20170401 愚人節特別短篇

　　「以上是這次調查的結果，雖然非常遺憾。」
　　他在桌上攤開一疊照片，是男性與女性狀似親密的場景，也就是所謂的證據照片。
　　「怎麼會……我明明那麼相信她的……。」
　　坐在對面的女性沮喪的垂下了頭，似乎也沒有力氣檢視那些照片。
　　「川下香，22歲。這是她交往了半年的男朋友。」
　　沒有理會顧客那明顯難過的表情，事務所的主人－－偵探白川景住不帶特殊感想般地說起調查結果。

　　「半年？可是她和我－－」
　　「妳們認識是在兩個月前，在這之前她就在和對方交往了。」
　　這樣啊……。女性喃喃自語，最後收起了證據照片和那張表格。
　　「謝謝……。這是先前說好的調查費尾款。」
　　雖然一臉受傷但還是狀似堅強的樣子，如果是某個人說不定會很有興趣。一面這麼想著，景住一面露出顧客專用的營業用笑容。
　　「如果還有任何問題歡迎隨時聯絡我。」
　　微笑、親切的語氣，幫忙打開了門。將顧客送出事務所後，景住往沙發一靠，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間。
　　好無聊。他想。雖然知道所謂真正的偵探事業本來就是約有百分之九十由外遇調查和尋找走失的寵物構成，但這未免也太無聊了。就算可以換取一小時四千五百塊的調查費，還是讓他覺得有些不滿足。

　　「真無聊……。」
　　高中以來的口頭禪不自覺脫口而出。兩個月前還接到了認識的刑警委託調查的案件，不過近來湊羽市一片和平，除了上個禮拜又有貓走失了以外。（他在接受委託後的第三天將貓送回了主人身邊）

　　然後，抬起頭來時湊近的某雙眼睛讓他差點嚇得往後退上一步（雖然因為坐在沙發上所以是無法往後退的）。那雙仿若閃著「治療中」的眼神盯著好幾秒，然後，像是帶著遺憾似的發出聲音。
　　「景先生需要重新開始療程嗎？最近有對什麼事感到興趣嗎？睡眠狀況如何？」

　　「少來了。」
　　景住白了那名不速之客一眼，嗚哇覺得我是不速之客的眼神耶，淺間砂鳥一面這麼說著一面超級隨便的走向事務所的裡側，打開冰箱拿出飲料。
　　「你又覺得人生無聊讓我很擔心啊。」
　　裝模作樣的實習心理醫生說著，倒了兩杯飲料。
　　「我沒有覺得人生無聊，還有下次不要擅自在我的冰箱裡放飲料。」

　　「反正你的冰箱裡面也沒什麼東西，客人來的時候總要倒個飲料招待啊。」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淺間應該是很清楚這裡通常是泡茶待客。景住沒有繼續進行抗議，反正眼前的人是說不通的。
　　「你總不可能只是來喝飲料和說些沒意義的閒話的吧？」
　　哈哈，淺間笑了笑，從背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
　　「你看看這個。」

　　白川景住板著一張臉，盯向手中文件的眼神銳利得彷若要刺穿那些紙張。良久，他緩緩地開口。
　　「如果這是玩笑，那你以後就別想走進那扇門了，淺間。」
　　「我什麼時候在這種事上開過玩笑了啊，不信任人也要有個限度喔？」
　　雖然擺出了不滿的表情，但看起來卻有些像是裝出來的——但景住明白，這樣的表現反而正好代表了淺間是認真的。還不到嚴肅的程度，但是是認真的。

　　食人巨犬——那份檔案上這麼寫著，深色的巨犬接連咬死了好幾個人。聽起來像是超現實或是玩笑話的事件檔案，卻因為景住曾經的經歷讓他不得不思考可能是真的。
　　七年前——以及更早之前，湊羽市曾經被捲入的事件，就算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怪物曾經大肆蹂躪景住居住的城市。

　　「會是同一件事嗎？」淺間問道，斂起了那一向一派輕鬆的態度。對於他的問題景住搖了搖頭，還不能確定，他說。
　　「雖然敘述會讓人聯想到『那個』，但畢竟不完全具備相同的條件。」
　　再次將視線劃過整份文件，景住接著將其收回了牛皮紙袋。

　　「還真像是二流電影的續集一樣。」
　　將牛皮紙袋放回桌上，景住說出由衷的感想。事件解決過後數年，因為某些原因又引發了相同的事件，就像是B級異型電影一樣的展開。
　　「咦那我是不是該祈禱一下續集的主角不要換人啊？」
　　「……我只是懶得揍你而已，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對一般人來說是忌諱的玩笑，不過他倒是不怎麼在意，或者說從另一個方向來說可以作為玩笑聽聽就好。
　　並不是不會感到恐懼，景住沒有豁達到足以無視人類最大的恐懼。過去的他曾認為自己即使面對死亡也不會有所動搖，但那畢竟只是大腦為了保護自己而設下謊言的防備罷了。

　　不過，他可以斷言現在的自己即使走在如履薄冰的危險道路上，也不會再因為恐懼與創傷而跌坐在地。再次於腦中翻找出的死亡的記憶，將成為謹慎的來源而非應掩埋的傷口。

　　因為自己的雙腳正踏於這個自己存在的世界。

　　「正式的委託書再寫給我。」
　　「好——當然沒問題。」
　　淺間點了點頭，話語中帶著笑意，雖然知道那不是調侃，但仍然讓人火大。
　　簡單的說，他的這個朋友，喜歡作弄人又很欠揍。

　　景住在心裡苦笑，方才的想法，大概是不會在七年前的自己心中浮現的吧。不過，另一股情緒卻是相同的，那是在百般聊賴的生活中，終於出現「事件」的刺激感。
　　嗚哇，景先生的表情好嚇人。淺間這麼說著，而景住選擇無視。

　　「哇！謝謝你們！今天先到這邊就可以了！」
　　當景住和淺間的對話結束，靜止下來後不久，在事務所角落的女性這麼說道。
　　她拿著稱不上特別專業，但已經算是品質不錯的手提式攝影機，一旁腳架架著的另一台攝影機則還在運轉，女性連忙將其切斷。
　　「不會唷！能幫上小花的忙我們也很開心，對吧景先生。」
　　「嗯，是啊。」

　　相較於淺間那愉快的語氣，景住答應得有些勉強，但確實他也不是有所不滿，淺間的學妹想要拍電影短片，又能夠趁機幫事務所宣傳，老實說沒有拒絕的理由。
　　要說有什麼意見的話，就是有點煩吧。還有，就算被說了只要像平常一樣就好，要他演戲還是很不自在。

　　「那那我先回去了喔！砂鳥學長、白川先生謝謝你們！下次拍攝的時間再跟你們約喔！」
　　被稱為小花的女性有些慌忙地收拾東西向兩人道別，這似乎並不是因為接下來有什麼要事，純粹是性格問題。
　　「……好累。」
　　看著女性－－峰岸花走出事務所門口，景住像是過去的習慣一樣將手擺上了後頸，微微用力後可以感受到手和頸項的體溫互相傳導。
　　「這樣就喊累的話怎麼辦，接下來還有很多喔？」
　　淺間還是那副愉快的語氣，嗯，好想打他。

　　「不過她直覺還真準……」
　　「嗯嗯？想要雇用小花當助手嗎？」
　　隨口說出的話語立刻被回應，景住冷冷地說了句「沒有」。
　　七年前解決了城市裡出現「怪物」事件的少年偵探，在七年後的現在再次遇到了「怪物」，這是峰岸設想的劇本。事實上七年前景住的確被捲入了由另一個世界來的怪物所引起的大規模事件裡，但這件事的真相早已被埋葬在時間裡，只有幾個當事人明白與還記得吧。
　　縱使留下了「沉睡不起的人們」、「惡夢中的怪物」、「噬人的野獸」等等都市傳說，但要告訴他人真的有從別的世界來的黑色怪物一事，是不會有人相信的。

　　「不過後面的劇情是什麼呢？為了臨場感所以小花沒給我後面的劇本耶？」
　　淺間拿起桌上的飲料喝了一口，還順便打開了事務所裡的電視，自顧自看了起來。
　　「欸欸，景先生已經拿到全部的劇本了嗎？」
　　「不，只有包含事件概要的下一幕而已，但我想這個事件應該……」
　　景住若無其事的想要說出自己對劇情的推理，這個舉動讓原本在看電視的淺間急忙轉過身來，不要啊！這麼喊著。
　　「我要自己享受劇情發展！不要劇透我！」
　　在過去的某個時候，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只是立場是反過來的。牢牢記著那段回憶這件事，景住沒有也不會說出口。
　　他只是看著淺間那付滑稽的模樣，微微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