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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弦(with冰見椿)

 

  他知道她早已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只是為了不打擾那首曲子就沒有出聲,只是對她身邊的侍從欠身作為招呼。悠悠琴聲在曲調結束的同時畫下休止符,她像是等待著一般對著他的方向露出淺淺的微笑,午安,我是菱家。他寒暄著。

  「午安,我就猜想著是菱家先生。」

  「您能夠分辨呢。」

  沒有特別想法地順著她的話語說著。拿著三味線的少女點了點頭,能夠用腳步聲分出來唷,她說。

  「腳步聲能夠反映出性格呢,像是菱家先生就,連腳步也是一板一眼的。」

  從邁步、踏地的方式,節奏、輕重,這些無意識的地方是能夠忠實映照出腳步聲主人的行事與想法的。不過,她並沒有敏銳到能夠分辨出所有認識的人,也沒辦法在人聲踏雜的地方還能夠找出熟悉的聲響,只是恰巧在這裡、聽出了這個人的聲音而已。

  「就如同您的琴音一樣嗎?」

  他聽著她的話語之後拋出了問題。冰見家的小姐微傾頸項露出略帶疑惑的表情。而他繼續說下去,在方才那首曲子裡,他能夠聽見她的細緻與敏銳。

  我認為您擁有細膩的感性,對於每個音符的重視也能夠聽出您的性格。他這麼說著,看著她隨輕眨晃動的眼睫。

  「不過,我對音樂的鑽研不深,所以以上只是淺薄的自我想法而已。」

  「不,或許您說的沒錯也不一定。」

  音樂、文字、藝術,終究是反映人心的東西吧,就如同一個簡單的舉止或是無意識的腳步聲一樣,如果沒有刻意偽裝自己,或許就如同將內心映照給世界的水鏡。

  「菱家先生認為,即使看不見,世界也能夠是多彩的嗎?」

  她這麼問,不包含對取走她光明世界的埋怨,就只是簡單的、普通的問題。

  「那要看對多彩的定義是什麼了。冰見小姐又是怎麼認為的呢?」

  雖然是反問,答案卻不言而喻。

  她微笑。

  比起這種問答,果然還是再來一曲吧。語落,三味線錚錚的琴音再次飄散於海風之中。

 

 

 

偶遇(with定森望琉)

 

  我覺得和某個人不期而遇,是一種默契喔。年幼的表妹曾經這麼說過,記得他當時問了為什麼。

  「比如說啊,在想著某個人的時候突然遇見對方,不會覺得好像彼此被什麼連結在一起嗎?」

  少女像這樣有些雀躍地開口。然而,我覺得前後兩句沒有太大的關聯……他只是這樣回答。

  記得那時候表妹恍然大悟似的說好像是耶。

  為什麼會想起這件事呢,因為清巳正在街上與某個人不期而遇。

  但並不是在想起對方的時候,而是正如外表的,手上不知道為什麼提著一隻宰殺後的全雞的時候。

  「菱家先生……為什麼會拿著一隻雞呢?」

  在餐廳掌廚的定森小姐看上去一臉疑惑,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他的形象根本不是會提著全雞在路上走的樣子。老實說,被詢問的這個問題,他也有些想要問問自己。

  「……定森小姐真厲害,即使油紙包著也知道這是雞嗎。」

  「嗯,形狀還有大小,大概知道喔。畢竟是我賴以維生的技術嘛。」

  他點了點頭,這樣啊。

  「在肉攤看到老闆正在解體,雖然在書籍裡讀過分解圖,卻沒有看過實物,不知不覺就買下來了。」

  舅父家的食材採購平常是廚房交代傭人負責的,他在想恐怕帶著這樣的東西回去,對方說不定會很困擾吧。

  「廚房負責人的吏叔好像是看著舅父長大的,說話相當不客氣,連當家的舅父都被責備過。」

  比如舅父突然說起想要吃異國料理之類無理的話的時候,那時候年長的廚房負責人的表情,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拿著回去大概會被罵一頓吧,但是也沒辦法了。」

  他想的是總不能拿到肉攤退回去之類的,但身旁的女主廚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他看著她因為方才那些話而笑了起來。

  「菱家先生花了多少錢買這隻雞的?我跟你買下來吧。」

  「呃、但是,這怎麼好意思……」

  「沒關係,我也正要去採購呢。如果覺得不好意思的話,晚餐之前來我們店裡好了,我想要做炸雞塊喔。」

  看著這樣的她,他忍不住想。

  「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啊,但是因為是晚餐前,不要吃太多了。如果吃不下的話對你們家的廚師也很失禮吧。」

  順著話語,他點了點頭。

  有很多想法在腦海裡閃現,例如希望自己沒有買貴了,例如她對其他廚師的想法,但最後果然還是曾經聽過的,表妹的那一段話。

  如果偶遇真的是一種默契的話,那麼這個世界或許,非常溫柔呢。

 

 

 

晚宴(with黑潮和夫)


  他並不討厭人群,但是比起衣著華麗翩翩起舞的人們,更喜歡市井的活力一些。
  站在接近大廳邊緣的地方,手裡裝著調酒的玻璃杯反射燈芒。搞不太懂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啊。在心裡對著現正穿梭在人群裡與人寒暄的舅父,嘆了口氣,同時忍不住伸手調整了一下領子。
  「你還好嗎?難不成身體不舒服?」
  聽見搭話聲轉頭望去,高挑且五官間帶有異國風情的男子站在那裡,穩靜的微笑著。
  「不,我沒事,感謝您的關心了。」
  輕點頭示意,然後確認似的,「您是五洋的少東對吧」,開口。
  啊啊。男性愉快似地回答。
  「沒想到狹山老闆的外甥在感覺上和他差這麼多。」
  「我幾乎沒有參加過這種場合,沒想到你知道哪。」
  這個嘛,我什麼都知道?拉高語調回答的這句話裡有一種帶點調皮的玩笑氣息。但黑潮和夫的臉上仍是那抹無懈可擊的微笑。
  這個男人真有趣。比起方才被拉著一個個打招呼的富商貴婦,以及那些穿戴華麗的小姐來說,身旁的男人顯得親近多了。
  或許是曾經在街上某處見過他的身影的緣故。在咖啡廳或是書店,不管有沒有接觸,在這個空間裡,他們兩個在某些程度上屬於同一個範疇。
  「若您無所不知的話,真想請問一下,為何舅父要特地帶我到晚宴上來。」
  「這個嘛,說不定是作為繼承人介紹給同行?」
  這次的玩笑可不好笑啊,黑潮先生。是嗎。話語相接之後,青年們只是靜靜看著用身體展示著繁華兩字的人們。說是玩笑其實是最有可能的答案,說著不好笑卻又是,莞爾。
  那麼。
  商行的小老闆對著貿易商獨子的博物學家舉起酒杯。要敬什麼呢?他的微笑換來回答,就敬夜晚吧。
  那麼,我敬眼前的,這個港口。語畢,碰杯聲裡甘甜的調酒被一飲而下,港都的燈光於水面反射,緩緩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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