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 of page

  少年步上舞台,身上的白色振袖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擺晃。撐著傘緩緩走向舞台中央,「鷺娘」對著台下的觀客們投以清純天真的微笑。
  未知世事的白鷺愛上了人類,為了戀慕而化身少女。他舞著黑色的紙傘,每個動作、每個眼波、每個表情的變化都是經過計算而來,完美無暇的演技。
  唰!在其他人的協助之下,鷺娘一瞬間更換了衣裳。粉紅色是春情蕩漾,鮮紅色是刻骨銘心。他將每一絲情感與戀慕從指間眼神與肢體裡傳達給觀客,彷彿就是為此而生。
  然後。
  再次更換上的白衣是死者裝束。戀情無疾而衷的鷺娘變回了白鷺,以鳥禽的姿態掙扎而逝。閉幕,謝幕,他還能聽見觀客談論的聲音。
  彌一的鷺娘,果然是非看不可啊。
  就算放到江戶的大城市也不會遜色吧。
  那個鷺娘的女形……嘿嘿
  真是漂亮啊。
  那些話語裡有純然的讚美,有鑒賞的眼光,也有強加於他的欲望。彌一毫不在乎的將華服往旁邊一丟,觀客的談論從來不會影響他的心情,反正上台演戲,進房間上床服侍男人,這就是他的人生,雖然才十幾歲,倒是豁達得、不在乎得像是過了不惑之年。
  但是哪--
  一名高大的男性走了過來,伸手向彌一打招呼。嬌小的少年笑笑的回應了,「嘉。欸,你晚上要演假名手本對吧?」
  「你又想偷看?」
  聽見年紀比自己小的女形少年雙眼閃耀著光芒問道,被喚作嘉的青年也忍俊不住。他知道彌一最喜歡的劇目就是假名手本,除此之外,也喜歡那些有關武士的劇碼。
  「我喜歡嘛!比起鷺娘來的好多了。」
  「怎麼會,你的鷺娘演的很棒啊。」
  嘉--嘉之介苦笑著安撫這位女形裡的小台柱,但彌一仍是耍性子似的板起了臉。
  「演的很棒又怎麼樣,我不喜歡這個劇本,也不懂鷺娘。」
  他知道怎麼演看上去會像是戀愛中的少女,也知道怎麼演會像剛踏入人間一片純白的白鷺,彌一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應該是有演戲天分吧,特別知道怎麼演出愛情,即使他自己沒有感受過也不想感受。
  「你想想,如果沒有愛上人類就不會死了哪。」
  垂死的掙扎,椎心般的--痛楚。
  或許是他的表情變得難看了,嘉之介無奈笑著摸了摸彌一的頭。扭著身軀躲開之後他看到青年開口,於是在第一時間打斷:「我知道啦,繼續在外面說這些,被別人聽到會被討厭的是吧。」
  彌一知道,身為男役演員裡台柱的嘉之介懂得做人,或許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能夠那麼年輕就獲得了姓氏,脫離不想做的工作。
  但他不懂,不管是做人還是委曲求全,他不想懂。
  「我才不管呢,我要自由自在的過活!」
  除了演戲的時候,他才不打算對討厭的人擺出笑臉。想要厭惡他就厭惡吧。彌一只想貫徹自己的生存方式,燦爛綻放一季以後凋零,如同七美散落的櫻花,或是像山茶斷頭,怵目驚心。
  在牢籠裡,任性的享受僅有的自由,這就是金魚的生活方式。
  意識到了自己心裡冒出的些許傷感,彌一隨之將它壓下,拋諸腦後。束起吳服的衣袖,解開精緻梳髮後,隨手將長髮一綑,他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出茶屋。
 

bottom of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