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zabout.梨安子個人
Close to You 中 -山姥切國廣side-
這是滔天的愛意和全部的神力所引發的奇跡,也是山姥切國廣一生一次的大賭注。
他和她身處不同的世界,在他原本的世界裡,刀劍的付喪神被召喚、被聚集起來,在「審神者」的指揮下,為了阻止歷史被改變而戰鬥著。不過奇妙的是,沒有人實際見過審神者,所有的指揮都是透過如水鏡般的窗口發佈給他們,而「審神者」本人,似乎將這一切當作是一個虛構的遊戲而已。
但即使只是遊戲,還是感受得到她非常認真地對待他們。
所以,當他知道有機會進入她的世界的時候,馬上就下了決定。為了這個輸的機率更大的賭注,拼上僅有一次的機會。
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竟然就這樣有些太過順利的走進了她的住家。
看著審神者「鷹」——在這個世界是教師朝宮由鷹的她在流理台前熱著晚餐的身影,山姥切國廣覺得自己今天一天的壓力和疲勞都漸漸消失了。
離開學校後他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來到這裡的目的完全只有由鷹的他,在她下班之前,既沒事做也不知道該到哪裡去,只好在附近走走,看一看這個奇妙的世界。
抬頭才能看見全貌、擁擠的高樓,四處橫行的鋼鐵的『汽車』和灰色的天空。他雖然曾經透過那面水鏡看到映照在黑色小方塊的類似景象,但還是有些不習慣。
結果,居然就這樣被『巡警』給攔了下來(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裡這種身份的人,還好並不是檢非違使)。幸好在最後有她出手相救。
這是命運嗎?應該只是普通的巧合吧。總之,他的運氣真的很好。
但還是希望她可以多懷疑人一些。
變成了這個世界的人類,他得到的軀殼比想像中還要脆弱許多。纖細的手腕發揮不出原有的力量,機動力也大幅滑落,搞不好連她都可以輕易制服他。這樣的自己沒辦法保護主人——這種認知讓山姥切國廣感到不安。
「對了,我還沒問你名字。」
打斷思緒的是她的話語。「陽向……田中陽向。」山姥切國廣回答出在本丸裡和兄弟們一起討論決定,被寫在這個世界裡所必要的身份證明上的名字。
「嗯。那我就叫你陽向吧。來。」
她喚著他的名字,一面遞出了裝有晚餐的盤子。那個叫法和以前對著螢幕稱呼他時有一點像,心裡癢癢的,但接下名為咖哩的料理時,還是忍不住投出冷淡的話語。
雖然是實話,但其實想說的並不是那樣的。明明現在已經能夠直接說出心裡的話了,山姥切國廣嚥下口中的晚餐,很好吃,雖然帶骨肉真的太大塊了,他想。
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口間,由鷹背過身去打開了折疊起的黑色機器,一陣操作後出現的是熟悉的風景。啊,那就是平常和我們連結的水鏡。當注意到這點和看見空無一人的本丸時,山姥切國廣的心臟猛跳了一下。
她沒有把近侍換掉。
如果他還是刀劍男士,這間小巧的客廳大概要被櫻花瓣給淹沒了。光是看到自己在她心裡或許佔有某種地位,就欣喜得快要死掉。已經是田中陽向的山姥切國廣忍不住心想,真正的人類,心臟是會跳動得這麼快的嗎。
所謂的欽慕,原來是這麼讓人感到痛苦與喜悅的嗎?
他還在螢幕那一頭的時候,只想著一定要來見她而已,因為透過那個小小四角形裡看到的審神者鷹,給予了他很多重要的東西。
現在見到了面,和她的對話卻是如此的讓人抓不住步調。
「剛剛那是刀劍亂舞嗎?」
他試探著這麼開口,由鷹回答的時候表情有些害羞,「都快三十了還玩這種遊戲,在你們看來可能有點丟臉吧」,這麼說著。山姥切國廣連忙搖了搖頭,對他來說年齡一直都不代表什麼,畢竟是存在了數百年的付喪神。
不過,現在是十七歲的少年田中陽向。
「那個,遊戲畫面好像不太對?」
山姥切國廣一面提醒自己現在的身份,一面問出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作為試探。然後他聽著她說起遊戲Bug的事,抱怨著不要補償要原本的山姥切,他覺得這樣的由鷹和透過水鏡看到的「鷹」不一樣,非常的可愛。
他們繼續談論著刀劍亂舞,那孩子和我弟弟還有一些學生有點像,她說。
我知道,因為妳說過,他在心裡這麼回答。
——雖然知道只是程式設定的台詞,但我還是會對著螢幕回話。
——你也和山姥切很像。
她的話語每一句都刺進他心裡,有好多話想坦白又不能夠說出口,喜悅和感傷混合的情緒讓山姥切國廣有些焦躁又有些茫然,果然這對仿刀來說還是太難了嗎?他不自主地想著,而這還是第一天而已。
他真正變成人類的第一天。
◇
照著在本丸裡和兄弟們還有其他人和那隻狐狸一起編出的身世告訴由鷹後,過了幾天他還真的被編進她的學校上學了。不只如此,她還成為了田中陽向成年以前的監護人,他在人世的生活一切順利,雖然好像有種和她之間反而越離越遠的感覺。
在學校,山姥切國廣意外地很快就交到了朋友,可惜的是那個朋友並不能算是一般人。兩個少年在午休時聚在某個人煙稀少角落的樹蔭下吃午餐,曾是山姥切國廣的田中陽向,和同樣曾在螢幕的那一端,曾是堀川國廣,現在則是與陽向同齡同學年的他。
明明是「兄弟」卻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堀川,這種感覺還蠻奇妙的。不過或許是那種共同的熟悉感,兩個人很快就熟了起來。
「對了,我還沒問過你。堀川的審神者是誰?」
少年到了這裡也姓堀川,雖然難免有點狡猾的感覺但反正那也不是什麼特殊姓氏,大概還不到自報身家的程度吧。
「嗯,是一年B班的相澤,其實我們已經在交往了。」
堀川說得輕描淡寫,但過程中應該也很多困難。他說自己沒有打算讓她猜出身份,對方好像也不太敏銳所以一點也沒有要發現的樣子。
「但我覺得這樣很好,到了這裡以後才真的理解了人類是什麼……能夠像這樣站在她身邊而不是透過螢幕看著而已。」
堀川閉上眼,又緩緩睜開。
「而且她最喜歡的也不是『我』,雖然她也喜歡堀川國廣,但本命是兼先生呢。」
他仍舊說得淡然,彷彿那已經是遙遠過去的回憶。
「所以我原本很猶豫的,還是兼先生鼓勵我。有時候會覺得不安,如果被發現以後她說不定會問為什麼不是兼先生過來這裡。」
「……我也是,是兄弟們支持才會下這個賭注的。不過,我大概沒辦法就這樣隱瞞身份一直待在她身邊吧。」
為什麼?因為朝宮老師當上了你的監護人嗎?堀川問道,山姥切國廣只是搖了搖頭。
「我們的本丸好像靈力不算充沛,所以沒辦法讓我待在這裡很久。」
雖然不是非常懂,但那隻狐狸是這麼說的。他的穿越除了他的感情以外還是戰略性的行為,所以山姥切國廣必須在這裡讓審神者鷹猜出他的身份,好完成『現在』與2205年的連結,加強本丸裡靈力的流動。
如果他無法辦到,讓他在此化為人身的奇跡,也會慢慢消退。
「可能是幾年,也可能是幾個月,或者我再過不久就會消失了,這一點我也不知道。
我只想,在回去之前告訴她。」
告訴她什麼呢?堀川問道。
「我很……感謝她。」
這樣啊,堀川點了點頭,「但是,不只有感謝而已吧?嗯?因為你在這裡啊。」
堀川笑著說,那個笑容和他一向熟知的『堀川國廣』間有微妙的不同,但仍然讓人感到熟悉。
「不貪心一點的話,是沒辦法得到想要的東西的喔。我也是這樣的啊。」
那說不定是,到了這個世界以後才學會的事。原本只是想站在她的面前,和她在同一條地平線上,可是不知不覺中,已經無法放手了。
「總之,其實朝宮老師比看起來還要敏銳呢,說不定她已經在猜想你的身份了。」
「我……不敢奢望那些。」
因為是仿品?堀川玩笑似的接下山姥切國廣的話語,但他為此搖頭否定,不是的。
「我已經決定,不再用那句話逃避了。我不奢求她接受我的心意,但還是想要在消失前主動告訴她,有一個靈魂因為她的話語而被拯救了。」
他平常很少說這麼多的。山姥切國廣是慣於將心事全部埋藏在心底的存在,可能是在這裡遇見了熟悉的對象才會變得多話吧。神靈化身的少年無意識的拉扯蓋在頭上連帽外套的兜帽。
「其實如果沒有時限的話,我覺得就這樣當她的學生也無所謂。」
「這樣啊,那搞不好就是因為這樣小山才有時限的。」
咦?山姥切疑惑地抬起頭,但他的疑問沒有得到解答,堀川的手機在下一秒響了起來,他於是看著堀川接起電話、對話,最後在掛斷後對他做出了抱歉的手勢。
「抱歉了,小山。相澤有事找我我先走了。」
「沒關係,去找她吧。」
那是堀川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關係,山姥切國廣也想要好好的支持他們。不過目送著堀川走出他們談話的空蕩美術教室後,少年還是有些消沉地放任自己向後倒下,半躺在課桌上。
和她越離越遠並不是他的錯覺,從陌生的中輟生和女老師變成了學生與教師、少年與監護人之後,他和由鷹之間多了一道透明的高牆。學校生活充滿了新奇的事物,不用戰鬥的『現代』很安穩,和堀川以朋友身份聊天也很快樂,但是,他卻覺得踏出了那一步以後就再也沒辦法前進。
「要是這樣,倒不如告訴她然後回去好了。」
「回去?陽向身體不舒服,想要早退嗎?」
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山姥切國廣嚇了一跳,猛地回過頭。
「是妳啊……。」
有些定不下心似的他只好裝作是被聲音嚇到,由鷹又重複詢問一次他是否狀況欠佳,而山姥切國廣只能試著蒙混過去的說沒有。
「是嗎,該不會是想翹課吧,不可以喔。」
「我不會翹課。倒是妳為什麼在這裡?」
說出口的話語有些尖銳,不過還來不及後悔她就接話了,「我在走廊上遇到堀川同學,他說你在這裡。」
是特地來找我的?想問出口但又在下一秒吞回了喉嚨深處。山姥切國廣抿了抿唇。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嗯?」
「監護人的事、特意照顧我的事,在學校妳也有在留意我吧?我感覺得出來。」
他雖然在來到這這裡以前有特別加強過現世的學業和知識,但畢竟還是差了一截,幸好可以用中輟的名義敷衍過去。對於這樣的他,由鷹又是向其他同學借筆記,又是對老師們說明的,雖然沒有明講但確實做了許多用心。而且,她根本沒有必要成為田中陽向的監護人,這麼做只會多出許多麻煩而已。
那個時候,明明讓他住了一夜,然後交給社福團體就算是仁至義盡了。當然,像這樣待在她身邊是求之不得的事,但還是忍不住這麼覺得。
「嗯——就像我那時候說的,因為已經把你當成我的學生了,身為教師不能把學生丟著不管啊。」
「那也不需要——」
「還有,我覺得不能讓你離開吧。啊,沒什麼奇怪的意思喔,只是一種感覺而已。」
這麼說著的由鷹露出有些害羞的笑容,那是『朝宮老師』不曾對著陽向,『審神者鷹』卻有時會對著水鏡展現的表情。
——真是的,才沒有人在意這個,再自信點!……不過,就算對著螢幕說這些也……哈哈。
透過水鏡,不論他想說什麼都只會化成既定的台詞,所以他從來沒有傳達給她過。
——山姥切……國廣……嗯,叫小山好像他不會喜歡,還是日向……
當必須想出在現世的名字時,他馬上回答了現在這兩個字符,或許是在心裡的某處期望著她會注意到。
——果然還是山姥切最直接耶,因、因為我在這之前完全不知道長義的事、所以……
其實被稱為是什麼根本無所謂,他知道那幾個音節是專屬於他的,這就夠了。
少年的眉毛難看的糾結在一起,要不是被兜帽擋住,恐怕立刻要像平常別開臉龐了。視線的前方是,以往觸碰不到,現在卻一起生活著的她,伸出手就能夠握住那比想像中還要纖細的手腕。
伸出的指尖微微顫抖著,但少年最後還是沒有抓住由鷹的手,沒有將心裡翻湧起的情感化為言語。
他們之間有一道看不見的高牆。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山姥切國廣了,於他而言她也不再是會對著螢幕傻笑,明明是成年人卻會向數據組成的角色說話,那個有點傻氣卻又對任何事都無比認真的審神者。
如果他還是山姥切國廣就能夠說出來吧,但是對於田中陽向與朝宮由鷹,學生與教師之間,那樣的話語只會成為切斷彼此關係的利刃。
「陽向?」
她擔心似的詢問,作為回答,他只能拼命搖頭。
「沒事,我先回教室了。」
幾乎是逃跑一般的奔出美術教室,然後像是動力消失了一樣,慢慢停下了腳步。
真是沒用。
告訴自己就算這樣待在她身邊也無所謂,就算她不會接受自己的感情也無所謂,就這麼催眠著自己想要避開表白,但卻在那一瞬間如此動搖。若是剛來到這裡的自己或許還不會如此激盪著感情,但在與是朝宮由鷹也是審神者鷹的她一起生活之後,那份欽慕只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不斷累積增加。
所以才這麼做下決定,因為如果說出口就結束了,會傷害她然後結束的。
縱使這只是逃避而已。
視線的一角看到自己的手微微變得透明,啊啊,奇蹟的時間就快要結束了嗎?他想著,臉上的表情竟像是快要哭泣一般。
堀川所說的,讓他在一瞬間愣住,並且本來以為一輩子也不會理解的話語,在這一瞬間理解了。
但是、但是啊——
「如果決定要逃避,就給我逃到底啊,山、田中,陽向。」
他想要成為田中陽向。
怯弱、沒有表白的勇氣,但是比誰都愛慕她,絕對不會傷害她的田中陽向。
所以,也不會為了得到她的感情而說出自己的真身,就算要告白也只會用田中陽向的身份。
責罵著自己,山姥切國廣——決心成為田中陽向的少年用雙手拍了拍臉頰,抬起頭時眼裡映照著的,是情竇初開的光芒。
◇
美術教室裡,被陽向一個人留下的由鷹對著門口眨了眨眼,到底為什麼陽向會突然擺出那種態度,她想不明白,而且,這時有更讓她困惑的事。
那應該是不可能發生的,但陽向的一舉一動在腦海裡重複著,最後,產生了這個她也不能夠理解的荒謬想法。
「山姥……切……?」
在思緒成型之前,一個名字率先自她的唇間竄出。
有機會的話也想幫相澤本丸的堀川寫篇短篇XD
他的審神者是堀兼固定激進派(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