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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當迎接新的刀劍時,審神者都會在本丸召開小小的宴會慶祝。不過,雖說是小,自從本丸的成員越來越多,規模自然也大了起來。

  當然,也有認為宴會太過吵鬧而頗有微詞的人在,但正是因為成員增加了,她認為更應該像這樣有個能讓眾人彼此熟悉的場合。而且說到底從意念中誕生的刀劍男士大多是與人親近的性格,就是今天宴會的主角江雪看上去淡漠閑靜的樣子,也大方地接受眾人歡迎,看著某些成員表演才藝炒熱氣氛。

  順帶一提,曾經最強力抵抗宴會的是大俱利伽羅,但是事後光忠為他代言說其實很開心。

  反正到最後主角是誰都會變成單純的藉口,大家只是想喧鬧一番而已。特意隔出的空間裡鶴丸正變著新練習的魔術,吸引了眾短刀的注意力,一個個聚精會神盯著純白的表演人瞧,但又像是警戒著下一秒精彩魔術會變成驚嚇的把戲。

  鶴丸發現了魔術這有趣的玩意兒以後就經常鑽研,那種令人驚訝的手段正合他胃口吧。而且想要的話也可以馬上切換成捉弄人的惡作劇,審神者也被那些無傷大雅的玩笑給整過。

  回頭看看身旁不遠的江雪雖然沒有帶著笑容,不過仍是神情柔和地看著其他人。他身邊坐著同刀工的兩位兄弟,小夜的性格也是安靜,專心看著鶴丸的魔術,不過宗三會時不時的向兄長說些什麼。

  (那件衣服……。)

  審神者注意到宗三的身邊放著一襲花色豔麗的女性和服,光是這樣就猜到等一下長谷部大概又要被拱著跳敦盛了。雖然當年信長公扮作天女跳的是盆踊,但長谷部『穿女裝』加上『模仿信長』的幸若舞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本丸裡宴會上不定期出現的人氣節目。

  帶著微笑掃過廣間一周,但在下一秒發現少了一個人的身影。

  明明連大俱利伽羅都還坐在位置上,山姥切國廣卻不知道去哪裡了。那個人又中途離席了嗎?審神者猜想,向身旁的堀川國廣示意之後也安靜的脫離宴席之列。

  在哪裡呢?初夏的夜晚清涼,風裡盡是怡人的氣息,即使沒有多心也可以感受到輕撫肌膚的夜晚微風。審神者沿著庭園的石板路,一路來到了本丸最大的櫻花樹下。春天的時候它會開滿整樹的淺緋色,毫不吝嗇地在庭園裡鋪上櫻花的絨毯,然而正值初夏,碩大的櫻樹也只是一片翠綠。

  說來她沒有為他舉行過宴會呢,雖然山姥切大概會斥責不需要那麼無聊的事吧。本丸裡第一次召開宴會是在剛湊齊一個部隊,從合戰場上凱旋歸來之後。那時候山姥切對著她為辛勞的大家準備的慰勞料理,下的評語是「這根本稱不上料理,妳只是把食物煮熟而已」。

  「雖然我不知道所謂的咖哩是怎樣的料理…」

  回憶裡的山姥切皺著眉頭夾起碗裡的肉塊,這麼說著。

  「啊,咖哩就是像這樣把加了香料……」

  「但是我至少知道這種羹湯裡面不會有這麼大塊的帶骨肉。」

  明明其他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山姥切自己後來也還多添了飯嘛。想起第一場簡陋的『宴會』,不禁有些感嘆現在在眾人手中準備出的接近宴席的豪華程度。審神者自然而然地在經過櫻樹下時輕撫了櫻樹那粗糙的枝幹,繼續往前走已經不是平鋪的石板路,數個立足點般的石塊點綴在白色碎石間,在周遭的池水、盆栽間有些突兀。她曾經思考過在過去——或許是她的前前一任審神者的時候,在這個庭園中打造的可能是侘然的枯山水,只是回想剛走進這個庭園的時候,審神者只能憶起和山姥切國廣一同望著乾涸的池水、荒廢而雜草蔓生的園藝景觀露出無奈的表情。

  和他相處的時間特別長——因為是第一個夥伴,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如果要說起山姥切的事情,她總是能夠一個個點出,這裡是曾經和他一起做了什麼事的場所,那裡又是發生了什麼的哪裡。

  好歹身為本丸的主人,眾人所仰仗的統率,審神者一直想要避免對某些刀劍男士特別偏愛之事,但是不知不覺中,走到哪裡最先浮現在腦海的,卻總是『在這裡和山姥切一起做了什麼』。

  說不定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當她在宅邸與庭園中顯眼的地方都找不到山姥切的時候,他總會在這裡,小跨步走過白石,雖然連定期整頓庭園審神者也常忽略掉,但卻仍然稱得上別緻,是一塊被綠意包圍的幽靜小空間。

  「山姥切。」

   她呼喚作為他名字的那串字符,山姥切大概是早就聽見了審神者的腳步聲,對於她在這裡,神色絲毫不顯一點驚訝。

  「我想也不用問你為什麼在這裡了。」沒有開口尋求同意,審神者直接就坐在了山姥切身邊。他只看了一眼,嘟嚷似的唸著「太吵了」,然後別過頭去。

  「哈哈,沒辦法,因為大家都喜歡宴會呢。」

  「既然知道,就別跑出來啊。」

  「沒關係嘛。我等下就回去了,而且我只是稍微出來看一下隊長的狀況,不會讓大家掃興的。」

  山姥切欲言又止似的,看向審神者又移開視線。審神者也不再盯著山姥切看,庭園一角靜靜坐落著幾叢草花,修長的葉片捧著金黃色的花朵,在夜色裡特別醒目。啊,是待宵草呢,她想。那些金色的草花是她上任沒多久時種下芽苗,越過了冬天開放的。雖然庭園大多是她在整理,但待宵草花如其名,在夕陽落下後才會悄悄開放,她竟也沒有注意到已經盛放得錯落有致。

  往身旁瞥了一眼,山姥切的表情還是沒有稍微放鬆。審神者苦笑,用有些玩笑似的語氣問:「這裡不太歡迎我?」

  「……歡迎與否不是我決定的,這座本丸的範圍裡全都是妳的。」

  山姥切呼出一口氣,低下了頭。這麼一來就看不到那雙眼睛了,審神者有些可惜的想著,以至於在下一秒沒有馬上反應過來。

  「妳為什麼要來找我?」

  「咦,不是說了嘛,因為隊長……」

  她的話沒有說完,山姥切打斷了這些話語。

  「妳做這些到底是為什麼?妳在期待什麼?」

  「既然想要吵吵嚷嚷的和眾人打好關係,那又何必中途跑出來呢。」

  「妳可是統率啊。」

  山姥切不管審神者的反應,把想說的話全一口氣說了出來。

  他在更早更早的時候也曾這樣提醒過審神者,她是統率。但是,那時候是希望她注意自己的身份,這一次卻更像是硬要拉開距離。

  少年外貌的神靈將嘴唇抿成了細線,眼神執拗地不與她對視。那是審神者看多了的表情,而她總會忍不住心想,要怎麼做才能夠不再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每一次每一次,當山姥切像這樣毫不留情地散發著拒絕的時候,她總會覺得內心隱隱作痛。但那並不是因為被拒絕,而是在這個表情裡,在抿細了的唇線和深鎖的眉頭中,她彷彿可以看見那拒絕的源頭。

  以及自責。

  「……你說的對呢。我是統率。」

  審神者呼出長長的氣息,神色複雜地露出微笑。

  她有很多事想要告訴眼前的山姥切,告訴這名如此沾染人類的靈魂與氣息才兩個季節的神靈。但是,有一件事,是最想讓他知道的。

  「我想要的就是和大家建立信賴關係,成為你們認可的統帥。但是啊——」

  曾經對他說過了許多言語。

  「不過,我最希望得到的是山姥切的認可,如果不被你認同,有些事情會馬上失去意義的。」

  最想告訴他的,則是這句話。

  連自己也無法完全闡明,更接近『感覺』的言語。

  「我的認可……什麼的……。」

  審神者看見山姥切握緊了拳頭,嘴唇像是猶豫般做出了音節的形狀又再緊閉成線。而後,他終究沒有再將眼神對向她的雙眼。

  「那種東西,又有什麼意義呢。」

  彷彿自責般的,將銳利的言語自口中吐出。

  「又是認可,又是想做的事,妳未免管太多了吧。」

  雖是將刀刃對著他人,卻像是自己被割傷了一樣。

  「明明放著不管就好了……像我這種……仿刀。」

  最後,仍然是那沒有改變過的答案。

  審神者站在原地,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她維持著與山姥切的距離,以及那雙直視前方的雙眼。

  過去的她或許會因為剛才的一番話又動了情緒,還記得那次類似的吵架讓山姥切五天不跟自己說話。不過,此刻倒是沒怎麼動氣,只是仍舊心痛於眼前這張受傷的臉龐。

  其實不管是動了肝火還是痛心,都是一樣的。那些情緒的根源都來自相同的、看著他的表情時從心底冒出來的寂寞。

  「山姥切國廣就算是仿刀,也仍舊是堀川派始祖的最高傑作,你就是你啊——這種話,要我說幾次都可以喔,因為我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山姥切沒有回話,也沒有看向她。審神者垂下了眼簾。

  「可是山姥切不相信的話就沒有意義了。所以我才會提議,想想除了作為武器以外的方向,從不同角度來看的話,說不定會看到不同的東西。」

  「不過,那也不是那麼絕對的,以前就有人對我說過,如果還不知道該怎麼做的話,就先這樣前進也沒什麼不好的。」

  看著沒有特別反應的山姥切,審神者最終,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後向旁邊踏了一步。

  「對不起,又像是在說教了。枉費這裡的待宵草開得這麼漂亮。」

  她還有很多話想對他說。

  例如,她並不是要他改掉那些慣習了的話語和思考方式,只是希望他能夠再多相信一點心裡對自我的自尊與認同。

  例如,她多想讓他知道自己不會背叛他的信任,不會從他眼前逃跑,所以,可以再放鬆一點。

  例如,她覺得待宵草和他很像,不只是金黃色的花瓣和他的金髮,還有或許,就像花如其名得待宵草會在夕陽西下後開放,等到了某一刻,他也會綻放出發自內心的笑容吧。

  但是,審神者最後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只是輕唸了句,有沒有答案都無所謂,但有了答案要告訴我喔。

  「那,我回去了。如果累了的話,就早點休息吧。」

  沒有在意那句低語有沒有被聽見,審神者抬起頭來,以強掃陰霾的表情說道。

  走在回宅邸的路上,才越過了水池就看見迎接人的身影。手裡拿著提燈的青江對著審神者露出有些曖昧的微笑。

  「想說您去哪裡了呢,在和躲起來的野貓幽會嗎?」

   野貓?啊,那個啊、」

  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青江戲言所指。審神者用有些戲謔,也有些無可奈何的複雜表情回應。

  「原以為親近點了,結果卻被抓了一爪哪。」

  「唉,野貓嘛。希望他早日對您敞開胸懷囉……我是在說內心唷。」

  輕笑應答青江那一貫的玩笑話,審神者又回頭看向自己走來的方角。

  日復一日等待著,那不會到來的人。宵待草、為之心焦。

  腦海裡響起了略帶悽楚的詩句。但是,今晚的月色明亮,即使沒有青江手中的提燈,她也能清楚看見腳下的小徑,當然也能看見,那時在夜色中盛放的待宵草,和注視著花朵的山姥切的臉龐。

  讓我成為你所等待的人吧。她閉輕雙眼吐出一口氣,靜靜的跟在青江身後。

  我的話啊、一定——然後悄然,在心裡對那個人言語著。

附上原詩和非常白話的翻譯。老師古文造詣不高所以想到的時候是白話的(欸)

此處用的是夢二的原詩,不是歌謠版

 

『遣る瀬ない釣り鐘草の夕の歌が あれあれ風に吹かれて来る

 待てど暮らせど来ぬ人を 宵待草の心もとなき

 想ふまいとは思へども 我としもなきため涙 今宵は月も出ぬさうな』

 

『吊鐘草抑鬱的黃昏歌謠 隨風陣陣吹拂而來

 日復一日等待不會到來的人 宵待草為之心焦

 不論思念或是不去想念 不由自主落下淚水 今宵大概也見不到月明了』

雖然本來是情詩,但這裡用的意境稍微轉化(?)過
↑這麼說的話想看CP的讀者會不會想揍我啊...

啊補充一下,設定上
從意念中誕生的刀劍男士大多是與人親近的性格 (X)
從審神者靈魂中塑形的刀劍男士會有部分和審神者相似 (O)

只是老師本身是親近人的性格,所以她的刀都不會真的太討厭「人」這樣
(個人是以這種方式來解釋二創性格微妙的不同的XD)

2015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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