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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暗夜之獸




  滑鼠游標劃過螢幕的一端,景住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是什麼,釣魚?

  最近關於「惡夢中的怪物」的都市傳說似乎相當流行,在討論靈異、超常現象等類型的版面,幾乎清一色都是相關的討論。最後就連景住所架設網站的討論區裡,也出現了大量的相關發言。原本設立匿名討論版是希望有案件委託或是提供情報的人能夠放心發言,雖然有考慮到秩序等等問題,還是一直持續下去,但果然還是造成了困擾。

  不過此刻讓他皺眉的,並不是那些都市傳說的討論串。

  昨晚景住打開討論版的時候看見都市傳說的入侵實在太過猖狂,終於用管理員身分登入,發了一條『這裡不是超常現像版,確定案件和怪物有關以後再來PO文好嗎』的公告,自此眾人終於收斂下來。雖然偶而還是會有零星的討論出現,不過都是老調重彈或沒人理會,所以在短時間內結束,然後迅速的直線下沉。

  吸引他注意的文章、不,應該說是發言就在這些本該下沉的串之後。

  他皺著眉頭撥動滑鼠滾輪,窮極無聊的討論之後大大的離題,中間大概有一半都是『這麼說來也有偽裝成怪物的案子(雖然我都是看小說啦,沒遇過實際的w)』,『新聞其實也有啊你看看新聞啦w』之類和討論串無關的內容,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又有人發出『這麼說來最近好像又出現了耶』的長篇文章硬是把話題轉回來。

  然後,捲軸向下滾動,出現了那句讓他皺起眉頭的話。

  『你們這些人,不知道的話就不要亂說,有時候不知道比較好。』

  這是引導話題常見的手法之一,說的像自己知道內情但是不能夠說出來,或是假意阻止眾人繼續討論,這麼一來反而會引起群眾的好奇心,他有時候也會使用這種方式。

  說不定還是上面哪個傢伙在自導自演呢。景住將右手埋進後頸略長的頭髮中,看了看螢幕又下顯示的時間,已經五點了,接下來是他自己安排的鍛鍊時間。

  反正也不急著處理……吧。景住心想,伸手按掉螢幕的電源。


  每日傍晚的運動時間,是景住例行的課題。雖然對運動不感興趣,但當他不得不停藥的時候,醫生曾經說過可以用運動和飲食來稍作控制,而每次運動完也會覺得稍微輕鬆一點。此外,雖然社團活動他從來不太積極,卻也不知道為什麼變成了後補選手,加上他差點讓有力選手奧田摔斷腿一事,不知不覺變成了不認真鍛鍊不行的立場。

  雖然都一樣無聊,不過反正有事做總比沒事做來得好吧。他將一周七日大約立定好了時間表,突發事件以外基本照表操課。要是放任自己的話,說不定會整天投入偵探活動或是閱讀小說裡面,這麼一來說不定又會被家人帶去看醫生,雖然不在意被當成精神病患或怪人,不過對藥物的嚴重生理排斥他實在不想再經歷一次。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放任自己沉浸在唯一的興趣之中,說不定哪天連這僅剩的樂趣都會讓他感到厭煩,所以他總把時間維持在固定的限度。

  順著河堤滑步跑個幾趟做為熱身,然後拉筋舒展四肢,身體感受到恰好的緊張感,這是訓練的最佳狀態。然而他的精神卻莫名的浮躁,完全不是適合練習劍道的狀況。景住閉上眼深呼吸了幾次,拿出竹劍意圖在空揮中趕去讓他分心的腦中不明因素。

  其實也不是不明因素,他很明白的。

  ──惡夢中的、怪物。

  這個詞在腦海裡揮之不去,他明明不是個會相信超常現象的人。

  不,也不能說是不相信,如果有可信的情報顯示,哪個案件確實跟『怪物』有關係的話,或許他就會去探究吧。對景住來說,超自然現像這種『不知道是不是真實』的東西,根本算不上是『案件』或是『謎』。

  竹劍劃破空氣的聲音不斷傳來,隨著動作的重複,汗水漸漸在皮膚上蓄積,順著身體的曲線流下。這個時間的河堤一向不太多人,除了夏日特有的蟲鳴,能聽見的就是風聲和道路上的人車喧囂了。而離景住最近的的空揮聲將這些都蓋過,耳中彷彿只有空氣被劃開的聲響。

  他機械式的揮下一刀又一刀,就像是照表操課、枯燥的每一天一樣。然後、停下,緩緩的閉上眼睛又睜開。

  汗水流過背上的疤痕,景住不由自主感到曾經的傷口有些發燙。


  ⿻

  他拿著掃除用的鐵夾翻找焚化爐,燃燒後的灰燼裡夾藏著小小的金屬配件──景住修長的手指划過這行文字。那是一條拉鍊,如果是自己在搜查的話,就能夠靠長度、樣式等等特徵來判斷被丟進焚化爐裡燃燒滅跡的是什麼東西,然而在閱讀小說的時候卻只能看著作者隱去部份的資訊,隨著劇情演進才慢慢描寫出來。依照這個作者一直以來的習慣,接著和助手討論時就會說出證物的特徵,但景住沒有心情繼續看下去,他一語不發的夾進書籤後將書本闔上。

  雖然昨天才將一隻走失的貓送回主人的身邊,但這種根本稱不上案件的委託,在某些時候只會更讓人感到惱火。太平靜了,只有手中編造出來的惡意和謎團,連作為生活的調劑都快要沒有辦法。

  但他焦慮的原因並不是這個,反正毫無意義的漫長時間忍一忍就過去了,人的一生大約有八成的時間在無意義中渡過,只是有沒有察覺的分別而已。

  總覺得要有什麼發生了。這既不是推理也不是猜測,憑的是對偵探來說實在不太可靠的『直覺』,然而腦袋就像要警告自己一樣不斷冒出這樣的想法。

  重重呼一口氣,抬起頭來的時候,才看見某個平常總是很吵鬧的傢伙不發一語的站在那裡直盯著他瞧。

  「……你在做什麼?」

  「觀察景君微妙的表情變化。」
  淺間一臉理所當然的說著,似乎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任何不恰當的地方,景住以不太友善的眼神看了自己的線民一眼,不過自然沒有任何譴責的實質效果出現。

  「不要沒事打擾別人看書。」於是決定改以言語來表達,但果然還是沒有任何成果。

  淺間帶著微笑,語氣愉快的說著,「這裡可是我的特等席耶,而且景君才剛把書合起來啊。」

  算了,深知沒用還跟他耗的我太不明智了。景住一邊想著一邊將視線別開,順帶一提這裡是他先發現的,應該是他的特等席。

  「不說這個了,景君放學後有空嗎?」

  「什麼?」

  「請你吃蛋糕啊,上次說好的。」

  「喔。」
  反正今天放學後沒有預定,景住點了點頭。雖然對甜食沒有特別的喜好,不過有人要請客總是不去白不去。

  「那我們去車站前那家吧……說好了名字的事不可以說出去喔。」
  淺間又一次重複了交換條件,那是偵探無意間發現線民秘密後掌握的弱點(大概能稱得上是弱點吧,雖然景住不太理解名字的漢字很老土有什麼好在意的)。景住隨口應了聲,注意到午休時間就快結束,沒有向對方道別就起身返回教室。

 

  時間過得很快。放學、會合,然後是現在,看著淺間那如同永遠不會停下的吃相,景住不禁為了他旺盛的食慾啞口無言。

  「嗯?怎麼了,景君不吃嗎?」

  「……不,我飽了。」

  其實他已經走過幾趟,幾乎把這間甜點吃到飽的品項吃遍了──順帶一提,每次出去拿蛋糕時,都會感受到周圍女孩子那有些刺人的視線──怎麼想都是速度和食量都遠大於他的淺間不正常。

  「明明就是這麼好吃的蛋糕……多少都吃得下啊。算了,我也停下來好了,畢竟天快黑了,等下還得吃晚餐。」
  總覺得聽見了很不得了的事。景住稍微回想了一下同伴到底吃了多少,一般人這樣還能吃下晚餐的嗎?

  「啊,對了。」淺間隨手叉起盤中的蛋糕,「說到天黑,景君幾乎都天黑才回家對吧?」
  他略為向前傾,用囑咐一般的語氣說著。

  「要小心點喔,聽說『那個』獵奇殺人案好像在附近發生了。」

  「……咦。」
  他有些訝異。不管是新聞或是網路上的情報都沒有確實提及,要說有類似的線索也只有社會版登了發現無名屍的報導,但是完全沒有關於死狀的敘述。

  「消息可靠嗎?」
  他在看到那篇報導的時候就覺得奇怪,隱去的部分太多了,就像是不想讓人知道一樣。

  「嗯,我爸的老朋友在警界有熟人,所以應該沒錯。」
  淺間斂起了平時像貓一樣的笑容,一臉認真的壓低音量。

  「……。」

  「怎麼了,莫非躍躍欲試?」
  看著對方沒有回應,淺間有些擔心的問,他知道偵探少年一直都是不管自身危機的人。不過,景住搖了搖頭。

  「不,這種案子我沒辦法查。」
  不是不想而是沒辦法。既沒有偵探執照也沒有警界人脈的人根本不可能碰這種大案子,所以他一向都帶著不甘把這類案件排除在自己的生活圈外,畢竟他既不姓金田一也不姓工藤,更不是什麼知名的高中生偵探。

  「那就好,如果觀察對象不見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喔。」

  「啊──沒有反應不好玩。」
  淺間一邊抱怨著一邊將最後一塊蛋糕放入口中,結帳後還不忘再次叮嚀景住要小心一點,然後兩人在店門口道別分頭離開。

  湊羽高中離地鐵站很近,而景住要回家則需要搭幾站地鐵以後再步行。下車以後走沒多久就會離開商業區,走進幾乎不會讓人想要駐足的住宅區,頂多只有偶爾需要訓練或是一時興起,景住會到途中的公園轉轉。

  不過,今天他卻在那裡停了下來。

  如果不是那些傳聞帶來的莫名浮躁感,或者淺間沒有說過關於獵奇殺人的事的話,或許這一天景住就會直接回家了吧。

  他並不是認為會在這裡發現獵奇殺人案的線索,更不是對都市傳說產生了興趣,他從來不會毫無根據的將某個地點和事件連結在一起。景住只是非常偶然的想起了,那些人說過的地點好像包含這座公園,一時興起而停下了腳步。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新奇的行動,景住經常向這樣往可能有危險──有案件的地方跑,只為了找到某些能夠撼動自己枯槁內心的事物。

  於是他在公園的入口前停了下來,幾乎在同一瞬間,某種聲音傳入耳中。

  悉悉索索的,像是某種動物爬動的聲音,連帶著拖行重物的沙沙聲。景住的腳步像是被吸引一般往聲音的方向走去。
 
  這座公園到了晚上一向都空無一人,越走進深處,就只剩下路燈稍嫌昏暗的黃光足以照明,趨光的夜行昆蟲在燈火周圍飛舞,在反射進眼中的光線裡留下閃爍的黑影。

  梅雨季才剛過,空氣還潮濕的有些黏膩,包裹在針織外套下的皮膚受不了這種溫度與濕度,汗水緩緩的流下。

  應該是這裡才對……穿過阻擋自行車用的矮欄杆,景住來到了理應是那聲音來源的場所。

  不自覺屏住氣息放輕了腳步,他又向前走了幾步之後,終於看見了方才被樹叢擋住的『那個』。

  那是──被稱之為科摩多巨蜥的陸地爬蟲類吧,而牠口中咬著拖動的,是一名女性,或者該說是曾經能夠被稱為女性的,由布料包裹著的血肉團塊。

  公園的水泥路面上畫著長長的紅色線條,肉食爬蟲類似乎將屍塊從水泥地上拖到草叢裡,或許是吃飽了想要把剩下的儲藏起來,又或者是打算把肉放一陣子讓他熟成。

  如果是平常的景住,或許會這樣推測動物的目的。

  但是現在,他只感受到不快。

  生理上的──不快。

  邏輯上完全說不通。這附近並沒有動物園,不可能有這種並非日本原生的肉食爬蟲出現,加上眼前的『那東西』和他所知道的科摩多巨蜥有所差異,被稱為陸地上最大爬蟲的巨蜥,雖然是批著暗色的皮,還會一邊滴口水一邊奔跑,但並不像這樣是個身上流淌著黏液的黑色的聚合物。

  還有,為什麼他會產生如此嚴重的不快感,甚至到了理智上明知趕快離開才是上策,腳步卻無法移動的地步?

  腦袋裡轉過這些念頭才不過幾秒,黑色的巨蜥像是注意到了新獵物的存在,緩緩將腦袋轉了過來。

  ──黑色的、被稱為巨蜥的、怪物。

  牠張開嘴做出了吼叫的動作,但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有黏液滴落,以及巨蜥四肢踩踏地面的聲音傳來。

  景住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但他完全忘記了自己走進來的時候曾經穿過矮欄杆,左腳碰上了金屬杆跌坐在地。

  雖然是窮極無聊的人生,不過就要結束了嗎?正當景住的腦中出現這樣的想法的時候──

  一道閃光從眼前劃過,刺中了巨蜥的前腳。

  仔細一看,那是一枚銀色的小刀,而巨蜥被刺中的部位看上去竟有些融化的樣子。大概是沒有想到會被獵物反擊,巨蜥因而退縮了,往後退了兩步,在這一瞬間,從旁邊閃出了一個身影。

  「你還在做什麼,想要命的話就快站起來!」

  黑色──不,暗紫色的少女,這樣對景住吼道。

 
  ⿻

  手中的銀製十字有相當的分量,雖然看上去並不是很細緻的設計,不過從質感和重量來判斷,應該是純銀,或接近純銀的材質。

  或許是因為確實拿著有質量的東西,又或許是那有些超現實的景象裡突然闖進了一個『平常的人』,不論原因為何,現在的白川景住已經幾乎回到了平時的狀態。

  撿起背包,將銀十字收入其中,那是對方交代保管的東西,如果弄丟了可不好辦。

  紫色的少女(又或者該說是女性,對方看起來比自己大所以景住這樣在心裡更正)救了自己一命,她在巨蜥因為受到攻擊而逃跑的時候將這個十字遞到景住手中,說大概二十分鐘後在街角的便利商店碰頭。

  「這裡太危險了,到有人的地方去。」女性用命令的語氣這樣說著。

  回想完畢,腦袋還能正常運作,沒有問題。

  檢查一下身體四肢和背包裡的東西,似乎除了跌坐地上的時候有撞傷和擦傷以外,沒有其他的傷口,而隨身物品也沒有摔壞。完全感受不到『還活著真好』之類的慶幸感覺的景住再次理解自己的腦袋不正常這件事。

  可惜今天沒有帶著檢查現場用的手套。

  不過四處翻看檢查人類屍體的行動實在太過可疑了,就如同他和淺間談話時所想到的,景住並沒有合理調查這具屍體的權力與身份,要是被看見了說不定還會被認為是兇手,他於是打消了觸碰屍體的念頭。

  屍體的表情扭曲,在死前大概承受了很大的痛苦吧,這也難怪,因為這團已經沒辦法稱為女性的屍塊,左腳被咬的見骨、腹部完全破裂,而原本該在裡面的內臟幾乎看不出原貌,被咬得亂七八糟。

  屍體的咽喉也被咬斷了,說不定是巨蜥嫌獵物掙扎才下這一擊的,雖然景住不太清楚這種爬蟲類會不會有那樣的行動。

  一邊注意不要在血痕上留下足跡或是讓衣服沾到屍體的血,景住一邊觀察著屍體的死狀。

  周圍除了血痕和在水泥地上拖曳而磨碎的肉末以外,還有從巨蜥身上滴下的黏液,那是半透明的黑色膠狀液體,可惜他對化學沒有特別深入研究,不然或許可以分析一下成分。

  小心在不破壞現場的狀況下大略的檢查完狀況後,景住拿出隨身攜帶的相機對著屍體拍了數張照片。雖然這種狀況下只要是善良市民就該要先報案,但他注意到和那名女性所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決定先前往對方提及的那家便利商店。

  那個人的話一定知道些什麼吧,她的態度很顯然曾經碰過一樣的『什麼東西』。

  一邊思考著整個事件相關的零碎線索,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目的地。他並沒有在便利商店前等太久,就看到女性的身影從道路的另一頭出現。

  「喂,我的東西還我。」
  她朝這裡伸出了手,不知道為什麼像是在忍耐什麼似的緊閉雙眼。景住從背包中拿出那枚銀十字,放在女性敞開的手掌心。

  「在這裡。」
  他說,然後看著對方閉著眼睛卻仍然動作熟練的將飾品帶回手上。

  當那枚十字回到原本該有的位置之後,女性睜開了雙眼,景住能夠看見她的眼睛是混雜了紫色的灰棕色,如同曾經見過的某種礦石一樣堅硬,但卻不清澈,那雙眼眸中帶著混濁的黑影。

  「沒受傷吧?」
  不知道是不是對向自己雙眼直視的視線有所反應,女性略微皺了一下眉頭,回看了景住一眼之後開口詢問。

  「沒有。」
  他搖搖頭,而女性又略微打量眼前的少年之後,點了點頭。

  「那就好,沒事快回家去──」

  「那是什麼?」
  景住沒有等對方趕人的話說完就將其打斷,現在不是注重禮貌的時候。

  「那個不是一般的動物,是什麼?妳知道吧。」

  女性再次皺起了眉頭,用某種稱得上是『厭煩』的眼神瞪了景住一眼,然後吐出一口氣。

  「……那是夢魘,應該說是從惡夢中誕生的生物。我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信不信隨你。」
  她的表情絲毫沒有舒緩下來,眼神銳利的看著景住,雖然不像在說謊,但從語氣和用詞聽來,就算她還知道些什麼也不打算說出來。

  「這種事就算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明天警察也只找得到那具女性的屍體而已。」
  女性低沉的嗓音不帶一點溫度,其中的意涵明顯得不需要推敲也能夠明白。

  「為了你自己好,剛剛的事就當作沒看到。」

  這是警告。

  不要跨過那條線,不要為了愚蠢的好奇心而踩進不該進的領域,那代價不是你能付得起的。

  景住沉默的聽著,低下了頭。

  「說來,我得向妳道謝。」

  「道謝什麼的就不用了,你還是……」
  聽了景住的回答,女性才像是稍微放鬆下來,但她的話又再次被打斷。

  「我現在才覺得活下來真好,能遇見這麼有趣的案件。」
  少年抬頭露出了微笑,認識他的人如果看見這一幕大概都會吃驚吧。但那並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笑容,他彎起的嘴角和瞇細的雙眸帶著瘋狂的色彩,散發出腐敗水果一般甜美卻讓人作嘔的香氣。

  「……有趣?」
  女性再次皺起了方才略微紓緩的眉頭,像是看見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質問。

  「是啊,如果沒有這種『案件』的話,世界不就太無聊了嗎?」
  少年並不是在回答她,只是反射性的說出口一樣,因為他的眼中並沒有映照出任何人的身影。

  「你──」
  錯愕、啞口無言,任何人看到她現在的表情,都會聯想到這樣的情緒。女性放棄似的嘆了口氣,她似乎不想再說下去。

  「算了,我已經警告過你了。」
  她沒有再看景住一眼,也沒有道別,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沒有興趣目送別人離開了景住,帶著難得的愉快心情在便利商店裡買了一枝冰棒和一罐飲料後,走出店門口時伸了個懶腰。

  「回去吧。」

  他自語。


  ⿻

  三天後,澄影網路偵探事務所的討論版上,出現了一篇公告。

  『收到私訊,確知最近盛傳的「惡夢中的怪物」和殺人案之間關聯的可能性。
   從今天開始,允許討論和案件有關的部分,其餘一律刪文不通知。』

  公告之下出現大量留言,不外乎是『哇澄影桑玩真的w』、『所以討論幽靈還是會被刪囉?』、『要不是發言風格一樣我還以為澄影桑被盜帳號w』之類的喧鬧,景住忍不住覺得這群人真是無聊,伸手按下了螢幕的電源。

  雖然是群不可靠的網路群眾,不過在他們的幫助下,他好歹做為鍵盤偵探也破過幾個案子──不過大多還是靠他自己走訪偵破的就是了──總之增加一個情報源絕對不是壞事。

  然後是淺間那邊,雖然要回想並且講述自己的經歷讓景住感到不快,但從他那邊絕對是得到有效線索的最佳場所。

  奇怪的是,每當想起這事件的時候,景住並非單純的感到恐懼,而是生理排斥一般的不快感,這個差異在當下因為太過驚愕而沒有感受到,直到事後他才發現。

  不過,反正自己的腦袋大概早就壞得差不多了,就算反應和一般人不一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他最後下了這樣的結論。

  然後,又想起了那晚遇見的暗紫色的身影。

  她叫他當作什麼都沒看到,不過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最壞的結果大概就是死亡吧,不過現在的他,活著也和死亡無異。

  更何況,既然有案件發生在這麼近的地方,身為偵探的他是不可能坐視不管的,就算只是個鍵盤偵探也一樣。

  如果不這樣的話就不有趣了,一面這麼想著,景住踏出了家門。

   

 

 

 

To be continued. ➟
13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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