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zabout.梨安子個人
由鷹一開始並沒有想過自己會像這樣為國家做事。
身為神社長女也不排斥繼承家業的她,從以前所接觸的就是神道與神社事務,原以為會就這麼平穩的走下去,直到有一天,父母找她商量希望由年紀尚小的弟弟繼承宮司之位。
畢業之後原本無可奈何的進了一間普通的公司,卻又在某天政府關係人的客戶注意到她的背景,對她說她有看透並且重現事物本質的的資質。
於是由鷹的人生藍圖輕易的被打亂又重建,繞了一圈又回到奉侍神靈的路上,成為了審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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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神者的早晨基本上從日出時開始。
雖然現在所在的本丸並非自己習慣的神社,但她仍會早起作完早課的祈禱,簡單灑掃、以淨水除厄。這項慣例的工作在山伏國廣被呼喚出來以後,從一個人的慣例變成了兩個人的。
原本接下來還要準備早餐的,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刀劍男士們作為付喪神,需要的睡眠較少,最近等她作完早課,總已經有熱騰騰的早膳等著了。
「好,完成了。」
將後山汲來的清泉潑灑於四周,庭院、路面、石階都因而散發一股清澈的氣息。審神者露出滿意的笑容環顧周圍,這裡雖然不像大部分同事所選擇,位於時空狹間的本丸方便,也不是什麼有來頭的建築,但她還是相當中意,可能是那種古老的氣息和典雅外觀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吧。
不過……看向傳出陣陣人聲的屋舍一側,審神者的表情又黯淡下來。如果是像這樣灑掃四周、到出陣指揮她都自認能處理得尚稱完好,但總有些事是永遠無法確定是否順利的。
「咔咔咔,修行的汗水真讓人神清氣爽……喔?主上在發呆呢。」
充滿特徵的豪快笑聲將審神者從思緒中震出,她不需回頭也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所以只是用一個感激體貼的微笑等著山伏國廣走到她身邊。
「只是在想有沒有事還沒做而已。」
「主上的早課已經完成了吧?雜事就交給貧僧和其他人,先去用早膳為好!」
審神者點頭說了聲謝謝,但才走沒兩步又停了下來。
「山伏,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請儘管問,貧僧一定知無不言!」
聽見山伏爽朗的肯定,審神者放心似的笑了,但表情又很快的,被另一種微妙的笑容給取代。
「……沒什麼大事,只是想問你有沒有看到權之助而已,有一份報告要拜託牠上繳。」
「那隻花花綠綠的小狐狸嗎?貧僧沒有看見呢。」
山伏雙手插在腰間四處張望,要幫主上找找嗎?他問,但審神者只是搖了搖頭。
「沒關係,我再自己找找就好了。」
向山伏點了點頭,審神者覺得一邊說著自己先去用早餐,一邊踏著有些焦急腳步的她像是在逃跑一樣。想到山伏或許察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根本不是那樣就覺得有點困窘,審神者又想起了那位修行僧的雙眼彷若能夠反映內心一般的清澈。
「明明不是什麼需要躲躲藏藏的事,但是……」
審神者喃喃自語著,嘆了口氣拉開大廳的紙門。矮桌與餐具都已經準備完畢了,零零散散的,幾個刀劍男士正用著早餐。她向他們打過招呼,有些慶幸讓自己煩惱的源頭現在應該還在睡著。
有的時候她會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不管是在家裡或是學校,她總是這麼被教導著,與神溝通只需要誠心誠意和清淨的想法就好。而她將這些指導謹記在心,也做了一陣子的禰宜,未曾遇到過什麼困擾。但是這裡的神靈們,比想像中的還要更像『人』得多。那麼作為這麼多『人』的統率,究竟該做到什麼程度才算是合格呢。
(從上面給的資料來看,以後或許還會有更多人……振作點啊……。)
在心裡斥責自己,審神者忍住嘆氣的衝動,硬是打起精神來迅速解決了早餐。
她的近侍……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前近侍,已經五天不肯跟她講話了。
「怎麼樣,山伏?」
在審神者最信賴的近侍山姥切國廣保持緘默的第三天,審神者終於改為讓同刀派的山伏國廣擔任近侍。
說是不開口也不太對,山姥切還是會像往常一樣「開動了」、「吃飽了」說著招呼,有人對他說話時也會回話,甚至近侍與部隊長的職務也有好好完成,就只是不肯跟審神者說話而已。
「主上!看來附近沒有敵人,可以稍微喘口氣。」
方才結束一小波戰鬥,看部隊似乎有些疲勞的審神者要求隊長山伏帶著小隊到相對安全的地方調整氣息。在她的記憶裡這個時間點上原有的軍隊還在對峙著,所以只要注意時空溯行軍的動靜就好。
「我去那邊警戒。」
聽見山伏所下的結論,原隊長山姥切表情不變地拋出這句話後就起步走向不遠處突出的土坡,其它人張望了一會四周,似乎也和山姥切有相同的想法。
「五虎退,我們到那個方向去看看?」
加州清光對著嬌小的短刀五虎退說著,五虎退點了點頭抓起腰間的短刀,身後的幼虎們也感受到主人心情似的伸出爪子。
「和泉守大人、和泉守大人,鳴狐認為我們也警戒一下那邊的樹林比較好。」
「喔,有道理,那我們稍微過去看一下,反正也不遠,有什麼事馬上回來。」
鳴狐與和泉守兼定似乎也達成了共識,最終成為了三組人馬將部隊長山伏與審神者包圍在中央的警戒陣型。
「大家...這樣沒問題嗎?」
審神者有些不安的問著,原本想要讓部隊稍事休息的,但似乎最後變成了只有自己在休息。
「嗯,沒問題的,主上。雖然現在是人類的身體,但我們還是比較不容易累的。」
清光說著,像是要審神者放心似的抬起了手。然後轉向山伏的方向道:「主上就拜託你囉,隊長。不可以讓主上遇到危險喔。」
「咔咔咔,放心交給貧僧吧!諸位,保持平常心,慌慌張張的話可什麼都作不來喔!」
在隊長的精神喊話下眾人各自散開,審神者則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是不是干涉大家太多了呢。」
「嗯?怎麼說?」
自語立刻得到回應讓審神者有些困窘的抬起頭,山伏的雙眼一如既往的清澈且深沉,用直率的眼光看著她。
「沒有啦,只是覺得作得太多好像反而造成反效果了...就算我不指揮大家也有戰鬥的經驗和方法嘛。上次也被說了太亂來,所以我在反省。」
「主上。」
山伏伸出手揉了揉審神者的頭頂,她束起的長髮變得散亂。
「這不叫反省,是意志消沉。」
「...我知道。」
審神者伸手想整理好被揉亂的頭髮,不過馬上就放棄了。想要轉移思考方向也不是這麼做的,她想。
果然瞞不過山伏的眼睛。
「主上會這麼消沉是因為兄弟吧。」
「不愧是山伏。嗯。」
山姥切會躲著自己是因為他們吵了一架。那天山姥切突然對於審神者習慣的這個叫法有意見,雖然她也知道那是因為這個名字的由來正是刀靈一直以來的心結,可說著說著也忍不住生了起氣來,「你為什麼就是不懂呢!」像這樣對著山姥切大吼,那一刻有著少年模樣的刀靈露出錯愕的表情,然後怒氣沖沖又冷冰冰地離開現場。
「明明是信任的夥伴,想要好好和他說話的,可是啊。」
審神者苦笑,不管是第一次見面時對於少年那鋒利的美發出不自主的讚嘆、為了維護而喊他的刀銘,或是名字的事,她和山姥切好像總是談沒兩句就不歡而散。先前還可以強硬的接近著他不讓他逃走,可是看到山姥切那仿若有些受傷的錯愕表情,審神者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因為我有個小我很多歲的弟弟,也老是鬧彆扭。結果和山姥切說話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擺起架子來了。」
然後每當自己擺起姊姊的架子,就會和弟弟吵起來,以下省略。
山伏玩味似的了笑,他其實覺得比起姊姊,和山姥切吵架的審神者更像是普通的小女孩。
「咔咔咔咔咔,主上,這也是修行啊!貧僧也有兄弟,所以可以理解。」
「山伏和山姥切感情很好呢。」
「喔!除了山姥切以外貧僧還有一個兄弟。」
因為是堀川國廣所鍛造的脇差,被世人直接稱呼為堀川國廣。山伏說著,眼神變得愈加柔和起來。
「堀川雖然聰明又能幹,但有時候也會鑽牛角尖。」
「那山伏會怎麼做呢?」
順著修行僧的話語問下去,回應的是一如既往的爽快笑聲。
「咔咔咔!什麼也不做!」
咦?對著疑惑的審神者,山伏國廣繼續說著。
「既不特意去說什麼,也不特意忽略他們,主上也是,像平常那樣就好!」
於是審神者也笑了起來。
「就算山姥切不和我說話也一樣?」
「放心吧,再過不久兄弟就撐不住了!不過主上真的很在意的話,就主動找他說話吧!」
被用力拍著肩膀,審神者表情明朗地站了起來。
「說得也是,謝謝你,山伏!」
消沉的時候找人談談,以自己的方式建立信賴關係,或許就是現在的她能做到的『理想的統率』。
此時鳴狐身邊的狐狸半跳半跑著過來,說是發現了溯行軍的埋伏。而點點頭放出通訊用式神的審神者,臉上已經沒有了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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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姥切國廣是在一個人坐在簷廊享受月色的時候感受到那股氣息的。刻意薰染香料的衣物,經歷一日、二日,餘香猶存,腦中不知怎麼的閃過這樣的句子。
「我做了荻餅。」
山姥切原本想不予理會的,但還是不自主地抬起了頭,出現在眼前的盤子裡放著兩個大大的糯米糰和散落四周的紅豆沙。
「這是紅豆飯糰吧。」
「是荻餅啦。不過……」
審神者為自己辯解後,像是放鬆了的笑容裡帶著些許的包容,輕輕呼出一口氣。
「你終於跟我說話了。」
聽見這句話,剛接下盤子的山姥切稍微別過頭,忍不住扯了扯那條白色的斗篷,好像想要把自己藏起來一樣。
「……抱歉。」
「咦,不會啦,我也說了不少氣話所以……總之快吃吧!」
要是說了自己才該道歉,氣氛好像又要變得奇怪了,所以最後審神者決定避開這個話題。
山姥切默默拿起那塊比平常大上許多的荻餅,眼睛盯著糯米上的豆餡,開口。
「如果……『山姥切』可以被召喚出來的話,妳會怎麼稱呼他?」
「咦、山……啊!」
一瞬間搞不清楚狀況的審神者,想了一會才意識到山姥切說的是什麼。
「嗯……本科長義?長船長義?」
說出口後迎面而來的是山姥切遲疑不定的眼神,審神者露出了微笑,又繼續說下去。
「不是顧慮到你才這麼說的喔,只是在我的認知裡,山姥切這個代號就是指確立堀川派風格的國廣第一傑作嘛。」
審神者並不知道這番話、她現在的表情在山姥切的眼中看起來如何,只是像山伏所說的那樣,『像平常一樣』把想說的說出來而已。
山姥切沒有多說什麼,當審神者感受到微微的動靜轉頭過去時,剛好他也看了過來,正吞下口中的食物。
「糯米都沒有搗散……。」
「我不擅長嘛……。」
審神者無奈的笑著,而盤子裡的兩個荻餅早已消失無蹤。
20150523